“阿峰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？”</p>

“我真的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”</p>

“你要不要再考慮看看？”</p>

那個在樓梯間偷聽的女人，甚至沒想到要跑，打他看見她之後，那女人就一點也不覺得羞愧的跟在他身後，一路碎念到一樓的辦公室</p>

他面無表情的反問：“你不想找到阿光了？”</p>

“當然不是，可是……拿你的婚姻換……這……”</p>

“你自己也聽到了，她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，說什麽都是廢話”他說著，伸手打開計算機和打印機的電源鍵</p>

她一下子繞過他，擠到自己的位子上，不讓他操作計算機，只擰著眉頭，戳著他的胸膛，惱火的道：“她腦袋不清楚，你何必和她意氣用事？婚姻不是兒戲，哪有人像你這樣想結就結，想離婚就離婚的啊？我知道她不是你之前想要的那種身家清白、溫柔賢淑的老婆，但誰沒有過去——”</p>

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，在下一秒被一只大手捂住，另一只大手環過她的腰，將她整個人抱開來</p>

那聒噪的女人嚇了一跳，但很快發現綁架她的人是誰，即便嘴被捂住了，卻仍不住伸手去扳捂嘴的大手，還試圖要說話</p>

“抱歉”那金發藍眼的男人抓著自己的老婆，在燈光昏暗的辦公室裏瞧著他，拿下巴朝著計算機一比，示意道：“去做你要做的事吧”</p>

她發出氣憤的聲音，更加用力的掙紮抗議，但那家夥只是低頭，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，她聞言小臉暴紅，立刻安靜的和鵪鶉一樣，乖乖站著不動，不敢再掙紮</p>

沒再多理會那對夫妻，他一坐上了辦公椅，用鼠標點開了網頁上網，很快找到了那個他需要的文件，他眼也不眨的將它下載，聽見身後那個女人又抗議了一聲</p>

他沒有理會，只是打開那個註明了離婚協議書的文件，移動了一下鼠標，敲了兩下鍵盤，跟著才將它打印了三份出來</p>

他拿了筆，很快將自己該填的資料都填上去</p>

當他站起身，和那位幫忙把小肥制住的男人點頭道謝時，看見他已經不再捂著小肥的嘴，那女人杏眼圓睜的瞪著他，小嘴半開，像是想要說什麽，可到了最後，她還是選擇閉上了嘴</p>

他松了口氣，開口問那男人</p>

“我需要兩個證人，你能幫忙嗎？”</p>

“當然”男人點了點頭</p>

“小肥？”他看著那女人再問</p>

可菲看著眼前這家夥，眼也不眨的開口就想要拒絕，但身後的男人輕捏了她的腰肉一下，她嚇了一跳，臉紅心跳的忙答應道</p>

“好啦好啦，我知道了啦，把筆給我”</p>

她朝阿峰伸出手，拿了那三張紙，在證人處寫下自己的個人資料，才拿給身後那男人，讓他填寫他的</p>

他寫完之後，把紙筆還給了阿峰</p>

阿峰接過手，轉過身，上樓去遞交離婚協議書</p>

被迫身為證人的可菲，不得已只好跟上，但仍忍不住對走在身旁的男人嘀咕抱怨</p>

“這種事，你幹嘛搶著做啊”</p>

“誰讓你三更半夜不睡覺，沒事愛偷聽，還猛踩他痛腳”</p>

“又不是只有我在聽，你還不是一樣……”</p>

“我是在工作，見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樓梯間，才放大屏幕，打開喇叭，看你在搞什麽鬼”</p>

“什麽搞什麽鬼，我只是擔心她都沒吃，本來想去看看情況的，誰知道會聽到那些，我哪知道她一起床就會和阿峰談分手啊而且我要是知道他——”</p>

眼看三樓就要到了，他輕捏了下她的手，示意她安靜</p>

可菲會意，立即噤聲，但過了兩秒，還是忍不住本噥抱怨</p>

“恬恬就說門的費用不能省，武哥偏要用貼皮的三合板，隔音爛得要死，要是當初聽恬恬的，哪還有這麽多事，我早上床睡覺了”</p>

輕輕的，有人敲了兩下門</p>

她渾身一震，知道他回來了</p>

從洗臉臺中擡起臉，她看著鏡中的自己，鏡子裏的女人看來還是很糟，但至少不再滿臉是淚，她抽下一條毛巾，迅速的擦幹臉</p>

她可以的，她辦得到</p>

深吸口氣，她鎮定心神，這才轉身離開浴室，回到門邊</p>

“誰？”</p>

“是我”</p>

他回答時，她看見他從門縫下方，塞了一張A4紙進來</p>

雖然開了浴室的燈，但她還是沒開房間的燈，她能從門縫透進的燈光，看見印在那張紙最上面，教人看了觸目驚心的黑色標題</p>

那是一張離婚協議書</p>

他已經用原子筆，把他的數據填好了，下方還有另外兩位證人的數據和簽名</p>

她蹲下來，伸手要去拿，他卻像是在門上鑿了洞偷看似的，在那瞬間把紙抽出門外，開口說</p>

“離婚和結婚一樣，需要見證人，你把門打開”</p>

她本來希望能夠避免面對他的，但顯然那只是她的妄想她慢慢站了起來，做好心理準備，握住了門把，旋轉喇叭鎖，把門打開</p>

他站在門外，手上拿著離婚協議書，她不敢把眼擡起來看他，卻仍註意到他身後站著兩個人</p>

他把協議書遞給她，她才註意到一共有三份，然後他側過身，指著那一男一女說</p>

“這是屠震，還有他老婆小肥，他們兩個同意當我們離婚的證人”</p>

她低垂著眼，緊抓著那一式三份的協議書，輕點了下頭</p>

“你看一下協議書，沒有問題的話，就把數據填一填，我之後會拿去戶政事務所辦登記”</p>

協議書非常簡單，三張都是一樣的，上頭其實沒寫什麽東西，就是簡短的幾句話</p>

立離婚協議書人，呂奇峰，以下簡稱甲方……</p>

立約雙方，因故無法繼續婚姻生活……難偕白首……</p>

茲經雙方同意，在證人見證之下，訂立此兩願離婚協議書……</p>

婚姻關系消滅……男婚女嫁互不相幹……</p>

白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刺著她的眼，揪著她的心，她沒有再往下多看，只橫跨了一步，直接把紙抵在墻上，於另一位離婚人後方，寫下自己虛擬的資料</p>

她不需要這張協議書，可她曉得，他需要</p>

她的身分是假的，但他的是真的，他的身分證件、戶口簿上，都有著她的名字，她虛假的身分</p>

心口，隱隱作痛</p>

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寫，強迫自己填寫完所有數據，好讓他能將她從他的生命中刪除、取消</p>

要填的字不多，很快的，她填寫完畢，把那些協議書遞還給他</p>

他伸手接過那三張紙，她看著那紙從自己手上被抽走，有那麽一秒，她幾乎想要重新把它們捏住，不給他</p>

但她必須做對，不能有任何遲疑，否則他不會死心</p>

她強迫自己松開手，把手放下，卻見他把另一只手攤開，伸到她眼前，語氣平靜的道</p>

“還有戒指”</p>

有那麽一秒，她無法動彈，沒有辦法呼吸</p>

當然，還有戒指，那是他買來送她的結婚戒指，她得還他</p>

可在這之前，她不知怎，完全沒想到這點</p>

這是她的</p>

她的</p>

她不想還他，她幾乎反射性的握緊了拳頭，差點就要開口抗議，但離婚是她提的，這婚姻對她沒有任何意義也是她說的，她沒有任何理由保留它</p>

心好痛，那麽痛</p>

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，可她麻木的擡起了手，拔掉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，把那簡單的戒指，放到他掌心裏，還給了他</p>

小巧的銀戒，因為被她長年戴著，有些小小的磨損，但也因此完全沒有氧化的痕跡，它輕巧的落在他粗糙的掌心裏，閃閃發亮</p>

他合起了手指，握成拳，收回</p>

屠震在這時開了口</p>

“葉小姐，從現在開始，你和阿峰再也不是夫妻關系，你對這張協議書，有任何問題嗎？”</p>

“沒有”她壓抑著胸口中的疼，聽見自己冷靜的說</p>

“阿峰，你呢？”</p>

“沒有”他淡淡的開口道</p>

“那就這樣了，等戶政事務所上班之後，辦了登記，你和阿峰可各留一份協議書做底”屠震看著那臉色顯得過度蒼白，從頭到尾沒擡起眼的女人，道：“葉小姐，抱歉這時和你提起這個，但關於那個狩獵游戲，我相信你有話要和我說”</p>

阿峰微微一僵，握緊了拳頭，但一句話也沒說</p>

“阿震，”可菲低聲開口斥喝他，扯著他衣角，“人家才剛……那個，你也看一下情況，現在都三更半夜了——”</p>

屠震沒理會老婆的抗議，阿峰隱隱的不滿，只看著那女人</p>

丙然，她深吸口氣，擡起了眼，用那雙黑得宛如來自地獄之泉的瞳眸，直視著他，道：“你想知道什麽？”</p>

“很多”他看著她，拿下巴朝樓梯口比了一下，“我們到樓下我辦公室去談吧”</p>

她點頭同意，走出房門，然後聽見他對那個男人說</p>

“接下來的事，我會處理，你去休息吧”</p>

她沒有聽到他的回答，也不敢回頭看他，只是先行下了樓</p>

到了一樓，她等在那裏，看見屠震自己走了下來，身後空無一人</p>

“我的辦公室在地下室”他說著，帶頭繼續往下走</p>

樓梯上悄無聲息，沒有任何光影晃動</p>

在聽到她的過去之後，他就答應和她離婚了，沒有一句挽留</p>

他再傻，再執著，也有極限，當她把話講得這麽白，說得這麽狠，是人都會心死</p>

她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麽，還期待什麽</p>

他用最後的情分要求她和紅眼合作，而不是完全放她不管，已經夠仁至義盡了</p>

這就是她要的，要他別再管她</p>

婚姻關系消滅……男婚女嫁互不相幹……</p>

協議書上的字，浮現腦海，讓心緊縮發疼</p>

深吸口氣，她壓下那椎心的疼，拉回視線，跟著那個男人下了樓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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